她仰頭看向天空,未時還未過,她還有時間再放一個風箏,只要將風箏涂黑,謝淮安必然能認出來這是她的??珊诘娘L箏也意味著事情有變,速速離京。謝淮安一旦看見,就再也不會進宮了,到時候她要怎么辦?她難道要被困在這座院子里,直到徹底腐爛嗎?她百般掙扎,最后還是要以那幅樣子出現(xiàn)在殷稷面前嗎?“謝蘊姑姑?讓我給您看看吧?!绷畏鰝鋈桓糁T開口,謝蘊這才反應過來他還沒走。“您請回吧。”她垂下眼睛,語氣堅決,“我當真無事?!彼剖且庾R到今天沒辦法說服她了,廖扶傷嘆了口氣失望地走了。謝蘊卻坐在床邊遲遲沒動,她指尖不自覺掐進掌心,先前被風箏線勒出的傷口再次暈染出血跡,頃刻間便滲透了包著掌心的帕子。她盯著那紫黑的血跡看了又看,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,沒有時間猶豫了,即便不救謝淮安,她也走不了,何必再搭上一個?其實在她的紙鳶被人盯上的那一刻,她的結局就已經(jīng)注定了?!傲T了,這就是命吧?!彼咱勚鹕恚磿r未過,天色卻已經(jīng)徹底暗了,謝蘊又點了兩盞燈才勉強看清楚眼前,而后提筆飽蘸著墨汁,一點一點涂黑了那個素白的風箏。“謝淮安,你一定要看見這個風箏,看見了就走吧......”她系好絲線,艱難地在冬日呼嘯的寒風和幽微殿狹窄的院子里搖擺穿梭,將那紙鳶送上了天空,她怕謝淮安看不見,一直拽著繩子不敢松開,哪怕掌心裹著的帕子都被風箏線割裂她也沒敢松懈分毫。直到申時降臨,她眼前再看不清楚一點事物,她才摸索著剪斷了線。寒風凌厲,頃刻間便帶走了那支風箏,謝蘊在院子里站了許久才轉身回了屋子。她洗漱更衣,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,可意識卻清醒的厲害,耳朵也豎了起來,隔著宮墻和宮門聽著外頭的動靜。月上中天,萬籟俱靜,除卻打更聲再聽不見一絲異響,謝蘊仍舊靠在床頭,仿佛已經(jīng)在這看不見盡頭的等待里睡了過去。然而當清晨的陽光照進窗戶的瞬間她便睜開了眼睛。天亮了,謝淮安沒有來。謝蘊并沒能松口氣,因為她不知道謝淮安是看見了她的風箏所以避開了,還是根本就沒能回到京城。她坐在院子里,盯著天空一動不動,直到巳時天色大亮,另一支黑色紙鳶遙遙自宮外升起,她那顆提了一宿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。謝淮安平安無事,也得到了她送去的消息,這個風箏,是他的道別。謝蘊朝天空輕輕擺了擺手:“堂兄,保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