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過神直奔廊亭，經(jīng)過馮斯乾身邊，他沒出聲，我也沒出聲，像從未認(rèn)識過。只是交錯之際，我發(fā)絲和他佩戴的胸針毫無征兆纏繞在了一起。我腳步戛然而止，捂著頭頂，他一拔扣眼，我整個人貼在他胸膛，稍微一動便揪得頭皮疼，我不得不維持這個近乎擁抱的姿勢，同行的一群男士悄無聲息退后，裝作觀賞梅花，實則回避。我咬牙，“你故意的?！瘪T斯乾不露聲色，“你多心了。”只要不踩林宗易的底線，我可勁兒鬧，鬧到他忍無可忍提出離婚，可踩了他底線就是我理虧，他明確表態(tài)不容我跟馮斯乾有絲毫交集。我推搡他，“你快點解。”梅園風(fēng)大，擇開一縷，又一縷糾纏，纏得更緊，像千絲萬縷剪不斷，周圍的男女都目睹這一幕，我急中生智扯下馮斯乾的紐扣，揚長而去。我坐下才發(fā)現(xiàn)馮斯乾與我是同一包廂，兩桌中間被一堵鏤空的屏風(fēng)隔開，除了梅香縈繞，他身上的廣藿香更是無孔不入，專門往我鼻子里鉆。我問周太太，“沒有單獨的包廂嗎。”周太太努嘴，“其他包廂都訂滿了，比咱們訂得早。梅園的梅花最紅艷，濱城都有不少太太特意來看呢。”周總在隔壁調(diào)侃，“馮總離婚后，風(fēng)采更勝從前啊。”馮斯乾淡笑，“周總從哪看出的。”“聽說有四五家大公司的千金私下約馮總吃飯，不但是大美女，還手握巨富，馮總離了婚反倒炙手可熱了，我要是有機會——”他話音未落，周太太拾起果盤內(nèi)的一顆橘子飛過房梁，砸在周總的肱二頭肌，“你有機會也離啊！”包廂內(nèi)大笑，周總瞪眼，“我離什么！那些大千金能看上我嗎？”周太太唾罵，“瞧你那張老臉吧?！敝芸傇趯γ嫘÷晢?，“馮總，江河實業(yè)的江小姐據(jù)傳愛慕您多年，江董都托我說媒了?！瘪T斯乾漫不經(jīng)心觀賞湖心亭的雪景，“暫時不考慮了?！敝芸偧{悶，“難道馮總有心儀的人了？江小姐的條件在江城找不到第二個了?！瘪T斯乾笑而不語，好半晌，他似是而非答復(fù)周總，“算有，也不算有。能舍棄，又舍不得?！蔽也恢圹E抓緊茶杯。周太太正和女伴談?wù)撝鴰姿媾R倒閉的公司，上半年才退市，下半年就破產(chǎn)，華肯集團的二老板被銀行催得跳樓，大老板也快了，銀達集團的老總對外拍賣豪車，三百萬購入三十萬倒手，急于填上高利貸的窟窿，不然老婆就廢了，放高利貸的是濱城的鄭寅，局子都降不住他。我打斷周太太，“華肯和銀達欠這么多？”“其實還大半了，就還欠一千多萬，可沒處湊了，同行躲瘟神似的，誰會搭理啊?！蔽疫祿糁澜?，“我湊巧手頭寬裕，你給牽個線?！敝芴蹲?，“你們以前有來往嗎？”我斟了一杯茶，“沒來往，就想日行一善。”馮斯乾倏而發(fā)笑，笑得極輕，我卻聽得真切，我擰著眉頭看向他，他十分正色和同桌的周總喝茶，面容溫和淺淡，仿佛剛才的笑聲是我錯覺。周總壓低聲，“林太太腦子不太靈光，那兩家企業(yè)半死不活了，投資不是打水漂嗎？”馮斯乾默不作聲晃悠著茶杯，神色高深莫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