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機在馬路牙子上拆了一包煙，差不多抽完半盒才上來，我吮掉嘴角一滴淚珠，收回手望向街道，淚痕被灌入的風(fēng)雪吹干，割得生疼。汽車行駛過淮陽路交口，馮斯乾命令司機靠邊停。停車的位置正對一棟獨立的三層酒樓，流光溢彩的匾額滾動著兩個字——唐宮。一家沒什么知名度的酒樓，倒是門外泊著的十幾輛轎車拔高了這家酒樓的檔次，其中帕拉梅拉屬于最便宜的款型了。我跟著馮斯乾下車，一名迎賓小姐在接待臺刷卡登記，我瞥了一眼她的登記表，清一色的大老板和權(quán)貴派，別說名字了，姓氏都用大寫字母代替，后面尾隨一個職位，W處長，L主任，Y董，私密性極強。越是保密身份的場所，客人的來頭和服務(wù)的內(nèi)容越不簡單，看來馮斯乾的夜生活并不單調(diào)，他公開示人的與隱藏的兩面反差挺大。馮斯乾取了卡，乘坐直達電梯上六樓，剛出電梯就聽見歌舞奏樂聲，我們路過第一間包房，門上的掛牌是女子十二樂坊，我揭過門縫張望，一群姑娘在屏風(fēng)后跳舞，全身上下就披了半截真絲綢緞，勉勉強強遮住，轉(zhuǎn)圈時可憐的布條還被風(fēng)刮起來。窗下的紅木榻上有幾個男人在喝酒，腦門禿得發(fā)亮，眉開眼笑點評著誰的腰肢細，誰的媚眼俏。不過以我對馮斯乾的了解，他絕不是玩這么開的男人，這趟肯定有其他原因。他在走廊盡頭一個最大的包廂外停住，木門敞了三分之二，里頭光線極其昏暗，我借著一簇若隱若現(xiàn)的燈火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馮斯乾的西裝里面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襯衣。我印象中他極少穿淺色系和艷色系，白皮膚男人不適合過于明亮的打扮，會降低莊重感，而灰色與黑色能夠加持成熟度，不可否認馮斯乾是天生的衣裳架子，沒有贅肉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，這件立領(lǐng)的版型顯得他特別英挺，頸部線條也修飾得緊致又優(yōu)雅。他與紙醉金迷的地方看似格格不入，可融入的一刻又沒有人比他的味道更野。馮斯乾顯然不常來唐宮，這次應(yīng)該也一時興起，包廂內(nèi)的人見到他都表現(xiàn)得非常意外，“馮董，您竟然大駕光臨了?！瘪T斯乾笑著進門，“有我位子嗎?！睘槭椎哪腥苏酒鸸в爱?dāng)然，馮董賞臉，我們求之不得?！瘪T斯乾在男人引領(lǐng)下入座，我一言不發(fā)隨侍在身后。男人十分殷勤給他斟酒，“華京最近的項目似乎很多?！瘪T斯乾慢條斯理夾一塊魚肉，“比不得蔣老板旗下的企業(yè)效益好?！笔Y老板大笑，“馮董太謙虛了，王明遠開發(fā)的新能源汽車零件，在江城是頭一份，眼紅他的商人比比皆是，可誰敢動他的蛋糕？王明遠花七千萬聘請了德國的技術(shù)團隊，和他搶肉吃能賠得傾家蕩產(chǎn)。馮董有魄力啊。您出馬就是一鍋端，他這回大手筆投資廠房，擴大了生產(chǎn)規(guī)模，合約都跟客戶簽了，如今廠房沒了，按期交不出零件，王明遠不知要虧損多少。”馮斯乾波瀾不驚回應(yīng)，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，這塊項目我瞄準很久了，就等一個時機?！蔽覜]忍住罵了一聲狗男人，我以為他對王明遠下手純粹替我出頭，原來是一箭雙雕，他早就謀算好了，只不過順便做好事，我卻付出了一夜的代價，這筆買賣還是他賺大發(fā)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