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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風信與酒齡 (第1頁)

簽簍上的紅布被晨露打濕了,布角的和合花繡紋洇出片淺紫,像給簽語添了點新色。陳默剛把布掀開,就見只巡藤鳥落在簍沿上,尾羽的紅核花粉蹭在布上,留下個小小的印,像南洋來的郵戳。

“是阿海的信!”蘇清月捧著個椰殼信筒跑來,筒口塞著片紅核藤葉,葉上用炭筆寫著“酒齡三十日”,墨跡被海風熏得發(fā)褐,“他說按南洋的算法,藤釀過了三十日,該添點礁盤土醒酒?!?/p>

石敢當扛著鋤頭往酒桶旁的土里刨,坑挖得不深,正好能埋下阿海捎來的礁盤土?!氨本翅勄嗪司茣r也這樣,”他把土塊捏碎了撒進去,“隔段日子添點老土,酒氣才不會飄?!蓖亮B湓谕暗椎目p隙里,竟透出點淡淡的酒香,像桶里的花魂在打招呼。

老漁人往紅核藤的根須上澆了勺海水,水花濺在巡藤鳥的尾羽上,鳥撲棱棱飛起,繞著酒桶轉(zhuǎn)了圈才往南洋的方向飛,像在給阿海捎回話:“土添好了,酒長得壯?!?/p>

孩子們把自己做的“酒齡牌”系在簽簍的紅布上,牌上畫著小小的酒壇,壇口的氣紋畫得歪歪扭扭,有的標著“三十天”,有的寫著“等開花”,還有的在牌角畫了個流口水的小人,像在催酒快點釀好。

陳默翻開絮語簿,見蘇清月在紅核葉旁畫了只巡藤鳥,鳥嘴里叼著片寫著“三十日”的葉,旁邊注著:“風信至,言酒齡,添礁盤土醒之?!彼峁P在下面添了句:“巡藤傳訊,土氣入酒,南洋味漸濃?!?/p>

午后的信風帶著股咸濕的暖,吹得酒桶上的青石板微微動,桶里的酒香漫出來點,混著礁盤土的腥,竟格外清冽。聚聚的根須往酒桶方向鉆得更歡了,新苗的根須纏著聚聚的根,像在搶著聞這股新添的味。

“你聞這酒氣,”蘇清月突然湊近桶口,“比前幾日烈了,定是礁盤土起了作用?!彼陌l(fā)絲被風吹得沾在臉頰上,像被酒香勾住了似的。

石敢當往灶膛里添了把青核藤的干枝,煙順著煙囪飄,繞著酒桶打了個轉(zhuǎn),像在給酒氣搭了層罩。“我娘說煙能定酒魂,”他笑著說,“讓這酒記住總壇的煙味,往后開壇,才更像咱藤蔭社的酒?!?/p>

老漁人把孩子們的酒齡牌收起來,按日子排好,用藤絲串成串,掛在聚居的誓骨上。“這樣每天看一眼,就知道離開壇又近了一天,”他指著最前面的“三十天”牌,“就像數(shù)著初三的日子,越數(shù)越盼?!?/p>

陳默合上冊子,看著被礁盤土醒過的酒桶,突然覺得這酒齡從來不是簡單的計數(shù)。是南洋的風信記著日子,是北境的煙味纏著酒魂,是總壇的土氣養(yǎng)著花魂,一天天,一月月,把三地的味都揉進酒里,等開壇時,定能讓每個喝到的人,都想起藤蔭下的暖。

蘇清月把紅布重新蓋在簽簍上,布角的和合花被風吹得顫,像在給酒桶鞠躬?!暗染讫g滿了,”她輕聲說,“咱就用聚聚的新葉當酒杯,給新苗也斟點,讓它們嘗嘗三地的甜。”

夜風穿過藤架,酒桶里的酒香又漫出來點,混著聚聚的葉香、新苗的莖香,在藤蔭下慢慢飄,像在說:還有六十一天,別急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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