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旗沉默了。
他沒有立刻回答,只是緩緩地,放下了手中的茶杯。
他閉上了眼睛。
腦海中,無數(shù)的旋律和歌詞,如流星般劃過,有激昂的有溫柔的有憤怒的,但似乎,都差了那么一點(diǎn)意思。
直到,一首在他前世,曾在一個(gè)同樣落魄的夜晚,單曲循環(huán)了無數(shù)遍的歌,悄然浮現(xiàn)在心頭。
那首歌,沒有華麗的辭藻,沒有復(fù)雜的技巧。
它只有八杯酒和一顆被生活反復(fù)碾壓后,依舊不肯低頭的凡人心。
江旗緩緩地睜開了眼睛。
他看著金麟,臉上那股懶散和玩味,盡數(shù)褪去只剩下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滄桑。
“金爺,”他輕聲說“借支筆,一張紙?!?/p>
山羊胡男人不知何時(shí),已經(jīng)悄然出現(xiàn),將一套精致的紫檀木筆架和一張宣紙,擺在了江旗面前。
江旗拿起那支沉甸甸的毛筆,卻沒有蘸墨。
他只是用那干燥的筆尖,在潔白的宣紙上緩緩地寫下了兩個(gè)字。
【消愁】
然后他放下了筆。
沒有吉他,沒有鋼琴,沒有任何伴奏。
就在這間只聞竹濤和茶香的靜謐茶室里,他看著金麟的眼睛,用一種近乎清唱的帶著一絲沙啞和疲憊的語(yǔ)調(diào)輕輕地唱出了第一句。
“當(dāng)你走進(jìn)這歡樂場(chǎng),”
“背上所有的夢(mèng)與想”
金麟端著茶杯的手,在聽到這第一句時(shí),猛地一頓。
江旗的歌聲,還在繼續(xù)。
“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,”
“沒人記得你的模樣”
“三巡酒過你在角落,”
“固執(zhí)的唱著苦澀的歌”
“聽他在喧囂里被淹沒”
金麟的瞳孔,猛地一縮!
他看到的不是江旗,而是三十年前,那個(gè)同樣固執(zhí),同樣不被理解的自己!
而江旗,已經(jīng)唱到了那段足以封神的副歌。
他的聲音里,帶上了一絲醉意,一絲釋然,一絲看透世事的蒼涼。
“一杯敬朝陽(yáng),一杯敬月光”
“喚醒我的向往,溫柔了寒窗”
“于是可以不回頭地逆風(fēng)飛翔,”
“不怕心頭有雨,眼底有霜”
金麟握著茶杯的手,開始不受控制地,微微顫抖。
江-旗的第二段,接踵而至。
“一杯敬故鄉(xiāng),一杯敬遠(yuǎn)方”
“守著我的善良,催著我成長(zhǎng)”
“所以南北的路從此不再漫長(zhǎng),”
“靈魂不再無處安放”
“哐當(dāng)!”
一聲脆響。
金麟手中的那只宋代建盞,竟從他顫抖的手中,轟然滑落,摔在地上,碎成了幾片。
琥珀色的茶湯,濺濕了他那身名貴的黑色唐裝。
但他卻渾然不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