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手并不用力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(wěn)。
是張佩珍。
她甚至沒看石錦年一眼,那雙淬了冰的眸子,自始至終都牢牢鎖在楊勝利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上。
下一秒,她笑了。
不是冷笑,也不是譏笑,而是一種發(fā)自肺腑的、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那般的、酣暢淋漓的大笑。
“呵呵呵哈哈哈哈!”
那笑聲,讓在場(chǎng)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楊勝利那副“我是老丈人我怕誰”的囂張氣焰,瞬間就被這笑聲給澆滅了一半。
笑聲戛然而止,張佩珍的臉,瞬間沉了下來。
“楊勝利,你還真把自己當(dāng)個(gè)人物了?”
她的聲音不高,卻字字誅心。
“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副德行?!?/p>
“村口的野狗路過你腳邊,都嫌臟了腿,不樂意在你身上抬一抬?!?/p>
“就你?”她輕蔑地挑了挑眉梢,“也配管我女兒的婚事?”
話音剛落,她的眼神陡然變得陰沉可怕,像是烏云壓頂,風(fēng)雨欲來。
“楊勝利,”她緩緩地,一字一頓地叫著他的名字,“你要是不想你那條好腿,也跟你這條瘸腿作伴去”
她的目光,緩緩下移,落在他那條還綁著夾板的腿上,又緩緩移到他那條完好的腿上。
“就最好給我老實(shí)本分一點(diǎn)?!?/p>
院子里的空氣,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。
那是一種赤裸裸的,不加任何掩飾的威脅。
“你要是敢讓我不開心”她的聲音里,帶著一種讓人膽寒的瘋狂和決絕,“我就能讓你下半輩子,都別想好過。”
楊勝利的心,猛地一顫。
他從張佩珍的眼睛里,看到了尸山血海,看到了玉石俱焚。
一股寒意,從他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讓他忍不住打了個(gè)哆嗦。
他毫不懷疑,這個(gè)瘋婆子,真的什么都干得出來!
而就在這時(shí),一陣濃郁的、霸道的香氣,從廚房里慢悠悠地飄了出來。
是海帶干貝燉老母雞的香味,鮮得人舌頭根子都要發(fā)麻。
一直縮在楊勝利身后的郭秀秀,喉頭猛地滾動(dòng)了一下。
她已經(jīng)好幾天沒沾過油腥了。
肚子里的饞蟲,像是被這香味勾活了過來,聲嘶力竭地鬧騰著。
她眼看楊勝利被嚇得沒了聲,自己要是再不開口,今天這趟就算是白來了!
一想到這,她立刻把心一橫,尖利的嗓門猛地劃破了這片死寂:“張佩珍!你還要不要臉!”
“人家是親生父女!血濃于水!你這是要強(qiáng)行阻攔人家的父女情分!”
“天底下哪有你這么當(dāng)媽的!自己狠心腸,還不讓女兒認(rèn)親爹!你不配為人母!”
郭秀秀叉著腰,擺出一副為正義獻(xiàn)身的模樣,把能想到的臟水一股腦全潑了過去。
張佩珍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,臉上,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。
那眼神,平靜得就像是在看一只上躥下跳的猴。
她就這么等著,等著郭秀秀把所有的詞都罵完,罵到上氣不接下氣,胸口劇烈地起伏著。
院子里,再次安靜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