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楊國忠，你真是好樣的。”
楊國忠是真的委屈，也是真的疼。
他渾身上下，沒有一處不痛，可心里的那股氣，那股怨，比身上的傷更讓他難受。
他扶著墻，齜牙咧嘴地站起來，看著眼前這個冷漠得仿佛陌生人一樣的母親，終于忍不住了。
那股積壓了一下午，甚至是這么多天的委屈和憤怒，在此刻徹底爆發(fā)！
他通紅著眼睛，用一種近乎撕心裂肺的聲音怒吼道：“媽！你到底怎么了！”
“我是你兒子！你親兒子?。 ?/p>
“你就不能想著我一點？就不能為我考慮考慮，為我打算打算嗎？！”
這一聲怒吼，石破天驚。
不僅吼懵了張佩珍，也讓一直站在院子里，心思各異的楊國勇和楊國明，齊刷刷地看了過來。
是啊。
媽到底是怎么了？
這其實也是他們心里最大的疑問。
別人家的爹媽，哪一個不是拼了命地為兒子打算？就算再心疼閨女，那也是想著給她多陪送點嫁妝，找個好婆家風(fēng)風(fēng)光光地嫁出去。
哪有像張佩珍這樣的？
把辛辛苦苦攢下的血汗錢，全都拿出來，給兩個還沒出嫁的女兒一人蓋一套大瓦房？
這簡直是聞所未聞！
楊國忠這一聲撕心裂肺的質(zhì)問，像是巨石投湖，在寂靜的農(nóng)家小院里，激起了滔天的波瀾。
張佩珍看著眼前這個眼眶通紅，滿臉委屈和憤怒的大兒子，臉上浮現(xiàn)出一抹與年齡不符的、看透世情的疲憊和譏誚。
她笑了。
笑聲很輕，卻像淬了毒的冰碴子，在這悶熱的廚房里，讓人無端地打了個寒噤。
“為你考慮？為你打算？”
她重復(fù)著楊國忠的話，每一個字都咬得又慢又清晰。
“楊國忠，你今年二十五了，不是五歲。”
“你娶了媳婦，馬上就要當(dāng)?shù)?，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。”
她的目光，像是一把手術(shù)刀，精準(zhǔn)地剖開他所有偽裝出來的理直氣壯：“你要我怎么為你打算？”
張佩珍往前逼近一步，聲音不大，卻字字誅心。
“是把我自己身上的血肉都剔下來，一塊一塊地喂給你吃嗎？”
這句話，陰森森的，帶著一股子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氣。
楊國忠被她盯得渾身一僵，下意識地就后退了一步，臉上的憤怒瞬間被驚恐所取代。
他嘴唇哆嗦著，連連擺手。
“不媽，我不是那個意思”
“我就是覺得覺得”
他語無倫次，腦子里亂成一鍋粥，只能憑著本能辯解：“就算是分了家，可別人家也不是咱們家這樣的?。 ?/p>
“人家分了家，那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，是逢年過節(jié)還能坐在一張桌上喝酒的家人！”
“哪有像我們這樣，才分家?guī)滋?，就弄得跟仇人一樣！?/p>
“連說句話都跟要吵架似的！”
他說到最后，那股子委屈勁兒又上來了。
“仇人？”張佩珍像是聽到了什么新鮮詞，她細(xì)細(xì)地品味了一下這兩個字，然后點了點頭。
“不，你說錯了?！彼穆曇?，忽然就冷了下來，冷得像數(shù)九寒冬里的冰。
“我們不是仇人?！?/p>
“我們是陌路人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