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悔恨
五年彈指一揮間，我從農(nóng)業(yè)局副科長一路升到縣委委員，主管全縣農(nóng)業(yè)和扶貧工作。
今天，我乘坐嶄新的公務轎車，風風光光地回到綠水村視察項目。
村口拉起了紅色橫幅：
熱烈歡迎秀芬縣委視察指導工作。
車隊緩緩駛入村口，激起一片塵土。
我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在路邊彎腰撿拾什么，泥水濺到她身上，她也渾然不覺。
停車。
我吩咐司機。
走近一看，那人雖然面容憔悴，頭發(fā)花白，但仍能辨認出是王小芬。
短短五年，她仿佛老了二十歲。
皮膚粗糙，滿是皺紋，眼角布滿了細紋。
她正彎腰撿著被車輪濺起的泥水中的一枚硬幣，專注得甚至沒注意到我的靠近。
小芬
我輕聲問。
她抬頭，目光呆滯幾秒，隨即認出了我，慌忙直起身子向后退去。
我，我沒事，你忙你的。
她說話都結巴了。
村支書趕來解釋。
縣委，她老公去年死了，留下一屁股債，她現(xiàn)在靠撿垃圾過日子。
我什么都沒說，揮手示意隊伍繼續(xù)前行。
村委會門前，全村人都聚集在此歡迎我回來。
就在我準備講話時，人群中突然沖出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，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。
秀芬，是我，李大山啊！你認得我嗎
他衣服破爛不堪，頭發(fā)蓬亂，活脫脫一副酒鬼相。
全場嘩然，村干部急忙上前要拉走他，我抬手阻止。
李大山，你怎么混成這樣了
我冷靜地問。
他跪在地上，哭得歇斯底里。
當年是我的錯！我不該退婚，不該看不起你！
我沒文化，種不好地，干不了活，現(xiàn)在連兒子都要輟學了！
我抬起頭，對著全村人宣布。
為了支持村里教育，我決定設立一個助學金，資助所有家庭困難的學生完成學業(yè)。
村民們熱烈鼓掌，李大山眼中燃起希望。
我停頓一下，補充道。
但有一個條件，學生和家長都必須品行端正，無不良記錄。
偷竊公糧者，不符合條件。
李大山癱坐在地。
村支書在我耳邊小聲補充。
王小芬更慘，她老漢死后，債主天天上門討債，前天剛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搬空了。
聽說她昨晚就睡在村口的樹下，一整晚都在哭。
視察結束前，我宣布在村口立一塊石碑，上面刻著：
不忘初心，方得始終。
揭碑儀式上，全村人都來觀禮，連王小芬也躲在人群后面。
我發(fā)表講話。
人活一世，要記住自己是誰，不忘初心，不管身處何種境遇。
欺騙和背叛，終將得到報應。
話音剛落，李大山和王小芬不約而同地跪在石碑前，痛哭流涕，懺悔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