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港的晨霧裹著血腥氣漫進市舶司時，提舉海澄正用銅尺丈量那截斷桅。
那氣味像是千萬條死魚在石縫里漚了三年。
海澄的皂靴碾過黏著藤壺的青磚時，靴底竟扯出縷縷半透明的海蜇觸須，在晨光里泛著幽藍的磷光。
斷桅裂口的松脂泛著靛藍色，手指撫過時竟有冰片般的涼意，仿佛觸碰的是深海巨鯨的骨骼裂口處的松脂泛著靛藍色，這是閩商林家特制的防腐涂料。
當他刮下第三層樹脂時，突然露出道鋸齒狀刻痕——正是三日前皇帝密信中描述的"滄溟符"。
"大人！
"書吏捧著染血的《榷關稅則》踉蹌奔入，"昨夜值守的十二個巡丁...全被吊死在望潮礁！
""大人請看！
"書吏顫抖的指尖挑起半片殘帆，帆布浸透的血漬己結成珊瑚狀的鹽晶。
當海澄對著朝陽舉起殘片時，那些血鹽突然折射出七彩暈輪——這是閩南特有的赤潮藻類與鮮血混合后的結晶特征，他在祖父的《海錯圖》殘卷里見過這般記載。
海澄的銅尺當啷墜地。
稅則扉頁上，有人用尸血畫著三桅帆船圖案，船帆的褶皺里藏著微雕小字：午時三刻，銀船過境。
揚州鹽運司的銅秤被砸成新月狀時，喬致庸正盯著棋枰上的殘局。
黑子擺出《漕運改制疏》中的河工圖，白子則構成市舶司的錨形徽記。
當他把沾著解州鹽晶的指尖按向天元位時，棋罐底部突然露出半張人皮——上面刺著二十七個消失的鹽商姓名。
"東家，洞庭紅米到了。
"伙計的聲音帶著顫音。
掀開苫布的馬車里，五具尸體呈五行方位排列，每人左耳都缺失一角——這是鹽幫清算叛徒的標記。
喬致庸的翡翠煙桿突然爆裂，煙絲里飄出張黃麻紙，畫著月港斷桅的解剖圖。
尸體左耳的斷口處，鹽晶正以詭異的菱形結構增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