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透過車窗的單面紗看著外頭喧鬧的街景，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寧靜。一瞬間，仿佛回到了小時候，單純無慮，不知天高地厚。父母兄嫂疼愛她，夫子管家奴仆們也把她慣著捧著，說她聰明伶俐有才氣，什么好聽話都堆在她頭上。那時候她天真的以為自己是老天頭一份寵兒，生活理應(yīng)順風(fēng)順?biāo)腋Ｃ罎M?？砷L大后見得多了，才知道不過是這些身邊人偏著她，說的話也是不公道的。除了漂亮是真漂亮，也的確擅長做生意，其他夸贊都大有水分?；蛟S和普通人比是好那么些，可走到了更高的地方，遇上了真正優(yōu)秀出眾的人，她就露出了窘相，一路坎坷擔(dān)驚受怕，還被罵得那么慘。好在都結(jié)束了。該吃的苦，也應(yīng)該吃得差不多了。這天沈瓊芝正看賬本，沈秋蘭來了。聽見蘭兒來，沈瓊芝才要笑，在看到對方神情后收了笑意：“怎么了？”向來冷靜自若的沈秋蘭，今日卻紅了眼圈，微微頹悲?！熬殴?，你若是不忙，跟我一道去看看老師吧，她不太好?！鄙颦傊樍艘惶骸拔也幻?，這就去。她怎么了？”沈秋蘭道：“去歲就病了，一直時好時壞的，大夫說不妨事，我便沒太放心上。昨兒去瞧老師，人都有些犯糊涂，問小道姑，說是大夫們都說她快不行了?！鄙颦傊チ⒓捶愿廊藗滠嚾ブx清如的道觀，一路上又仔細(xì)問沈秋蘭?！安〕蛇@樣，那定國公府的人也不管？怎么不接回去?！鄙蚯锾m道：“是老師不愿回去，說自己是出家人，不想臨死還沾惹凡塵。國公府那邊送了好些大夫和服侍的人去，沒有放著不管?！焙芸燔囻R便到了那道觀，還沒進(jìn)內(nèi)院便聞得藥香陣陣。此觀清幽無比，雖依舊有人收拾掃灑，并無雜草連天，卻滿是掩蓋不住的衰敗之氣。進(jìn)到房中后，沈瓊芝險些認(rèn)不出謝清如了。看著干瘦如柴的她，準(zhǔn)備好的一肚子話竟是一句都說不出，只發(fā)怔。謝清如勉強(qiáng)睜開眼，看是她來，又勉強(qiáng)笑了笑。沈秋蘭早已悄悄退到一旁，獨(dú)留二人相處。謝清如見沈瓊芝面色凝重，笑：“我這病也不算太磨人，只是吃不下東西罷了?！鄙颦傊サ溃骸斑@是把飲食攔住了，才沒什么氣力。我叫人各樣吃食都少做些來，但凡有一兩樣合你口的，說不定就熬出來了。都請了些什么大夫？若是我這邊有沒請過的，還能碰一碰運(yùn)氣?！敝x清如笑：“我的好姐姐，這幾天夜里都看到故人了，你還指望我好呢。你今日來看我，也算是盡了相識一場的情分。”這話說得沈瓊芝落下淚來。謝清如道：“有什么好哭的，誰人能活千百歲？我這匹尺頭雖短，卻也是個好綾羅。從小錦衣玉食沒受罪，長大了胡鬧家里人也慣著，比起那些真正命苦之人，我這輩子已算是不虧。”說著，她從枕下摸索出一樣?xùn)|西來，交給沈瓊芝：“這東西是我好的時候親手做的，本只想打發(fā)時日，并不想送給誰。如今人快走了，索性想厚著臉皮送到孫府去。你若是肯幫我這個忙，等我去了下頭也盡力保佑你。